当您打开本书,我希望您即将开始的,是一次愉快而又神圣的阅读。
我之所以用“神圣”这个词,是小说的名字常常给我一种奇妙的心理抑或生理的感觉:每当因过度紧张疲劳而被焦虑和恐惧突袭,陷入黑暗和六神无主的时候,为了祈求生命的垂青,燃起生活的热望,我就在心底默诵、有时是呐喊:我爱阳光!我爱阳光……渐渐地,便感到温暖、放松,情感软化,心胸疏朗,天地包容。由此,我断定人类原始宗教如果是拜物的话,那么,第一位就是太阳和它的光!如果你敢说你不爱阳光,那就意味着腐朽、绝望和死亡……
但是,尽管如此,作为一个文学编辑我决不会用个体的经验直觉去包装和渲染一句神圣的祈祷,以此来诱导读者接受一个不属于审美范畴的心理暗示。真正令我怦然心动的是,我曾经以为像老黑格尔的经典美学原则——绝对理念或绝对真理,永远像太阳上的黑洞,你只能用逻辑的力量去证明它,而无法用生命去感觉或阅读它。特别是在我们当下的文化现实中,一切绝对真理——正直、诚实和爱——都可以用相对条件去肢解、变通、折中,迫使终极关怀献上纯粹惟美的贞操。清算这一经典美学原则被蔑视和破坏的惨重后果,是学者们的事。但我想说的是,当媒体不断报道那些扶贫济弱的感人事迹,当美国陆军的运输机降落在张北地震灾区,当戴安娜之死唤起近二十亿人口的同情,我确信,我感觉到了人类的确有一种超越时空、种族、阶级和意识形态的绝对真理信号,一种毫不折中、不能讲价的精神召唤。那就是正义、真理和爱!正是在这样的渴望和寻觅中,甚至是不惜百万稿酬的征寻中,上海嘉定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给我们送来了意外的惊喜:我爱阳光。一部读起来字缝里都像浸满了橄榄油一样的令人无法不肃然起敬的小说。
以往的高中生小说,不过是用粗糙的语言为成人或他人开启了一个洞悉高中生生活的窗口。与众多此类作品,包括那些已是老大哥、老大姐的作品一样,它们的功用充其量是一种沟通和理解,其价值层面停留在社会表象的微波细浪或惊世骇俗上,完会没有进入小说的审美视角和臆造空间。然而,本书的作者许佳做到了。她几乎用与生俱来的艺术气质和敏感的触觉,不仅让我们领略和享受了语言细腻平滑的质感和弹性,乃至于飘飘洒洒杨花三月般的比拟意蕴。更为令人欢喜的是,这孩子居然会把叙述的兴奋点,点点落在能弹拨人心弦的、或鲜活嫩绿、或孤愤幽闭、或宁静如馨……的虚无与决绝的审美主旋上,用生死、爱恋,孩子们特有的那种白日梦幻,去触摸生活的本质,咀嚼内心自我的生命体验!
坦率地讲,初读书稿,前半部像极了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书中的小男孩秦庾看什么都烦的苦闷感像感冒一样,会迅速地传给你,令你厌恶虚伪和成人世界的欺骗。但和塞林格不同的是,许佳笔下的小男孩没有绝望地“干脆坐到原子弹上”,与世界同归于尽。而是在两个小女孩单纯、真诚和爱的扶助下,用正面的而不是用邪路子和变态的力量,去化解成人世界带给他们的困惑、苦闷甚至是灾难。令我感动的是孩子们的精神自助和“我爱阳光”的呼唤。这是希望。这是未来。作为父亲,我常常为自己的教育失败而自责的心情因此有所缓解;作为社会人,我会微笑地站在他们世界的栅栏边,静静地不去打扰,除非有敌人;作为编辑,我为“布老虎丛书”能有许佳和她们的她们而加入感到自豪、骄傲。
如果我的序没能使您感动,那就请您继续读下去。书中的热情会像冬季里吹向窗花的那股哈气,渐渐地会诞生出阳光、美丽和清纯……
(此文系作者为长篇小说《我爱阳光》所作的序言,本报有删节。)